壮丽而孤独：罗杰•史密斯的制表生涯（上）

【表尚往来专栏之独立制表】壮丽而孤独：罗杰•史密斯的制表生涯（上）

2018年英国女王生日的荣誉名单中，英国独立制表师罗杰•W•史密斯（Roger W. Smith）荣幸入选，并获得了官佐勋章OBE，这是英国公民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之一，用以表彰普通公民对社会的巨大贡献。


决定性时刻

罗杰·史密斯在马恩岛上的工作室

马恩岛的海岸线壮丽而孤独，就好象英国的制表传统。马恩岛（Isle of Man）位于英格兰与爱尔兰间的海上岛屿，而从更精确的地理角度来看，马恩岛正地处于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北爱尔兰和爱尔兰共和国的中心点。

罗杰•W•史密斯的制表工作室就坐落于这座人口仅有8万人的岛屿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如果瑞士人认为他们的制表传统源自于孤立，那么罗杰•史密斯则更像是选择了与文明相反的方向进行自我流亡。

罗杰·史密斯与英国著名已故制表师乔治·丹尼尔斯有着深厚的渊源并长期合作。2011年8月，罗杰被授予英国钟表协会颁发的Barrett银奖，该奖项因钟表领域的杰出成就而获奖。 罗杰的受奖原因是"致力于并成功继续英国和英国制表最优秀的传统"。

罗杰·史密斯和乔治·丹尼尔斯在后者位于马恩岛的住所前合影

罗杰•史密斯的制表事业开始于兴趣与挫败。1970年出生于博尔顿的罗杰•史密斯对现代的学校教育并没有兴趣，反而在手工实践上表露出某种天分。眼看着儿子很可能无法在学校教育中获得成功。罗杰•史密斯的父亲郑重地向儿子提出了建议，让他去曼彻斯特的钟表学院学习，成为一个手艺人。这一年，罗杰•史密斯16岁。

1987年，2月3日，人类观测到超新星1987A爆发。
1987年，6月11日，英国大选，撒切尔夫人领导的保守党赢得连续三次大选胜利，撒切尔夫人亦成为英国20世纪在位最久的首相。
1987年，7月11日，世界人口达50亿，联合国认定这一天为世界人口日。
1987年，10月19日，美国股灾爆发。
1987年，瑞士在经历了1970-80的钟表业危机后的最低谷，也是从业人员最少的时刻。当时的钟表行业只有15000名工作者。

这一年的一天，正在向钟表界推广同轴擒纵系统的乔治•丹尼尔斯（George Daniels ）受邀来到曼彻斯特钟表学院向学生做讲座，他的同轴擒纵系统已经发明了10年，但在推广的道路上困难重重，依然看不到有被任何厂家采纳的希望。罗杰•史密斯是那些兴奋异常，坐在台下等待大师到来的学生中的一员。

很多年之后，罗杰•史密斯在他的个人网站上这样回忆当时的这一幕，他说：我们测量时间，但我们自身也被特定的时间片段所定义。1987年，乔治•丹尼尔斯博士访问我就读的钟表学院时，展示了他标志性的太空旅行怀表，对我而言，这是决定性的时刻。突然之间，我的生活目标清晰可见--尽管路径仍不太明确。


黑暗时刻

1990年乔治·丹尼尔斯给罗杰·史密斯的原信，拒绝了他的学徒申请

星球巨大而孤独。在50亿人的人海中，一个人微弱的梦想可能是支撑其证明存在价值的唯一希望。从钟表学校以年级第一的成绩毕业以后，带着英国钟表协会颁发给最优秀毕业生铜牌的罗杰•史密斯未来依然不明朗，如同任何一个大学毕业生一样，他有自己的理想，但看不到理想何时实现。

但从事钟表制造的梦想始终没有熄灭，在接下来的几年中，罗杰•史密斯借助丹尼尔斯的书籍指导，开始在业余时间制作第一只怀表。1990年，22岁的罗杰将成品带到丹尼尔斯面前，希望获得肯定。但丹尼尔斯告诉他回去重新开始，因为它看起来是仅仅是"手工制造"而不是"创造"。

制造和创造之间的区别究竟在哪儿呢？世人讲热爱，讲全身心的投入与奉献，似乎这是创造的真正源泉，但有多少人能在生活的洪流面前保有初心，并以完美主义者的苛刻态度去要求自己磨练技术，积蓄爆发的能量，从而从一个单纯的制造者成为创造者，从一个机器真正成长为人。

有迹象表明，罗杰史密斯曾向丹尼尔斯表达过希望成为他的学徒，跟随他学习的愿望，但丹尼尔斯豪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在回复史密斯的一封信中，丹尼尔斯以英国人性格中的直率口吻在马恩岛告诉史密斯：

我并不希望你来这里。

这是罗杰•史密斯生命中的黑暗时刻。他在一个制表公司找了一份全职工作，业余时间全部用来继续开展自学，从零开始制作手表，一个人磨练丹尼尔斯被制表业内人士称为"圣经"《制表术》中提到的32项技能。就像孤独的杨过在大瀑布下磨练剑技。


去马恩岛

罗杰·史密斯在马恩岛他的工作室，一个背影

他为此耗费了5年时间。也许丹尼尔斯早已忘记了他，谁知道呢？在手表完成之后，他再次找到了丹尼尔斯。回忆当时的经历，他说："我从来没有那样紧张过。我走到了他家的私人车道上，心里想：'我花了七年的时间才走到这一步。如果还是不好该怎么办呢？'我把手表给乔治看。他看了所有的部件，然后问我'这是谁做的？'我说：'是我。''是谁？''是我。'最后他说：'恭喜你。你是一名制表匠了。'事情就是这样。"

丹尼尔斯这时意识到了史密斯性格中的坚持，看到了史密斯想在"钟表世界成长为真正男人"的雄心，并且也认可了史密斯的技术。日趋苍老的丹尼尔斯这时已经功成名就，他的同轴擒纵系统已经获得了斯沃琪集团董事长尼古拉斯•海耶克（Nicolas Hayek）的认可，并在可预见的时间里投入批量生产的腕表之中。

虽然如此，但壮心不已的丹尼尔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制作出能代表他毕生技艺的作品。他需要助手。而这时罗杰•史密斯已经在自学中成长起来。丹尼尔斯向史密斯发出了邀请，希望他能到马恩岛协助他，完成千禧系列。罗杰•史密斯答应了。

叶芝在他的名作《茵尼斯弗利岛》中写，我就要起身走了，到茵尼斯弗利岛，诗篇最后一节这样说：

我就要起身走了，因为从早到晚从夜到朝
我听得湖水在不断地轻轻拍岸；
不论我站在马路上还是在灰色人行道，
总听得它在我心灵深处呼唤。

马恩岛，对于罗杰•史密斯而言，正是他的茵尼斯弗利岛，他听到了他内心深处的声音。（待续）